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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吃三国2》 作家：李浩白

第一章入仕丞相府

无辜惨死的婢女

日子一天接一六合以前，四五年的光阴仿佛脉脉秋水一般，在指缝间毅力不经意地荏苒于无形之中。

温县孝顺里的司马府内，司马懿每天过得充实而丰富：他上昼便坐在榻床上与司马孚、司马馗、司马进等弟弟们研习图书、吟诗作赋、评古论今；到了下昼，他又让牛金、司马寅将我方抬到树荫下面，一边晒着暖暖的太阳，一边和妃耦张春华对弈品茗、琴瑟和鸣，当确切怡然悠游、其乐融融。

这几年里，张春华在司马懿身边耳染目濡，渐渐变得愈发博学贤明起来。她在和司马懿商讨经史大义、经纶理迹之际，总有一些字字珠玑的趣话令司马懿暗暗钦佩。司马懿有时便深深惊叹说念：“看来，这世间贤与愚、拙与巧、成与败的离别，绝对在于其东说念主能否勤学勤习良友，不勤学、不勤习，堂堂男子丈夫胸宇眼力未必能及一巾帼女子；能勤学、能勤习，巾帼朱颜女子，器识才华尤胜缺才乏术之男儿——春华，你即是专而终精、自学成才的一位女中智囊！”

张春华听着这话，心底里却轻轻地轰动：夫君，你可知说念，经史子集上那些安富恤穷的义理之学，历朝历代那些王侯将相的纵横之术，图簿古册里边那些山川形胜之迹，它们又败兴又无味又艰涩又难解，春华那儿心爱得起来？若不是你心目之中萦绕持续的即是这些话题与内容，春华为了让你躺在病榻上不至于生出孤立之感，便也不会硬脱手皮啃这些册本，整理出一些点子和要诀，伴随你共坐空谈，陶然过活。就我本意而言，也只想帮你每天过得容许一些、充实一些——倒不是我有心借着这博览群书之际而成为什么书通二酉的“女中智囊”啊！

司马懿当然是不会显著妃耦这一番心声的，自顾自地与张春华念书对弈之余，埋头攻读图书，写下了不少高超长远的心得批注。而张春华则将他这些批注整理记下，装编成一卷卷的书简，她正常称说念：“夫君，妾身要将你这些警语箴言全部都保藏起来，以便畴昔制成集册流传六合……”

司马懿听了，却仅仅浅浅而笑：“东说念主之修业，须以面壁自得为本，以炫智于东说念主为末；以陶铸器识为主，以交流互补为辅。切不可儿毛反裘、主辅错位。这些心得体会，不外是为夫坐井不雅天的一孔之见圮绝！昨日为是，而当天已成非；当天为是，而明日已成非……说不定有一天为夫我方看了都会哑然发笑——春华，你就无用再多费这个闲心了！”

“夫君，你确切太过谦卑了。”张春华仍是不以为然地摇头说说念，“我们司马世家的儒学造诣素来根深叶茂，须当薪火相传。你既对这典章义理颇有私有之悟、新颖之见，岂可湮没无闻？经纶世务是一时之趋尚，而立言传说念才是千秋之基业啊！”

司马懿听罢，咕哝了好片刻，才点了点头：“你这话讲得可以。你能有如斯明达的眼力，实在不愧是为夫的贤浑家。我书香家世、经学世家，也该当如斯。——这样罢，你便将这些心得箴言抄写几本，让三弟他们拿去切磋琢磨罢……为夫心性雄放不羁，喜好纵横捭阖，终是不甘在这笔砚纸墨之间立身立名。”

张春华听他这话里微辞然英气逼东说念主，就不再多说什么，依着他的叮嘱去作念了。倒是司马孚、司马馗、司马进等几个弟弟，拿到了二哥这些典章义理的心得箴言之后，一个个读得饶有酷好、手不辍卷，对他的学识佩服得五体投地。

司马懿的隐居活命，就这样常常刻刻地缓缓翻过了一页又一页，每一页都那么粗俗无奇，都那么寂寥无声。乡里之间，许多父老都在议论着：司马懿这个模样，恐怕是要在病榻上待一辈子了。

也许，除了远在许都的兄长司马朗还辅助着每隔数日送一卷简报信札顾忌除外，通盘朝廷的清流儒林，仿佛都依然渐忘了这位当年敢在灵龙谷中单骑入围劝服西凉流兵，敢在河内郡府以一己之力与豪强奸吏相抗的后生俊才。不外，让司马懿感到温馨的是，在这数年之间，每逢佳节，许都里便会有荀彧、杨俊等几位前辈派遣仆东说念主给我方送来几份厚礼以示请安——而每到这样的关头，他心底老是禁不住暖流四溢。

这一日早上，司马懿见到红日当空，天气很好，想起自家藏书阁里不少图书书简与绢册都已生了许多蛀虫，便叮嘱张春华和婢女翠荷把它们全部搬到院子里晾晒。

“夫君，你在这里躺着，妾身到村东头田医师那里买一些崭新的草药顾忌。”张春华和翠荷在院子里放好了那些书简和绢册之后，便向司马懿打了个呼叫。隔三岔五地到村东头田医师那里买药顾忌煎煮，是他夫人俩为瞒过周围邻居的耳目而必须要演好的一出“双簧戏”。这个戏法，是要一直辅助演下去的，直到司马懿在某一天康复为止。

“好的。”司马懿拿了一本《史记》正斜倚在榻床的枕头上阐扬阅读着，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句。

出了后院，张春华便让翠荷留了下来，叮嘱说念：“翠荷，你就在这前厅里打扫打扫罢。谨慎听着后院的动静——二令郎步履不爽朗，你可要警悟着点儿。不外，你也不要有事没事就到后院去惊扰他念书……”

“好的。”翠荷一边融会着，一边就去找扫帚扫地了。

司马懿坐在榻床上翻看《史记》，读得渐渐入神，竟忘了外面院落里的光景。不意，这六月的天气就像三岁孩儿的脸，说变就变，早上如故昭节高照，没过一个时辰短暂阴云密布。

“噼噼啪啪”一阵暴响在屋檐瓦面上响起，司马懿抬眼往外一瞧：黄豆大的雨珠正遮天盖地从半空里打将下来，密密集集的，在后院的地坝上溅起了朵朵水花。

糟了！我的那些书啊！司马懿心头一震，不禁高声呼喊说念：“春华！翠荷！收书啊！来东说念主呀——收书啊……”

不意听任他喊破了嗓子，外面也没东说念主应声进来。巧合大伙儿正忙着在前院收那些晾晒着的粮谷和衣物呐。

我的《太公兵法》啊！我的《鬼谷子》啊！我的《战国策》啊！司马懿喊了好一阵儿，紧张如焚——这些宝贝册本上的墨字被雨水打湿了可咋办呢？他终于按纳不住，也顾不得再装什么风痹之症了，从榻床上一跃而起，跟神不附体地赤着脚冲出屋跑到雨中去抢收册本。

他刚一冲出房门，便被仓猝赶进院来的婢女翠荷当面撞了个正着：“二……二令郎！您……您的腿好了？！”

听到她这样一喊，司马懿顿时如遭雷击般全身一震：天哪！我……我如何会我方把我方给流露了？这下他……他们岂不是都知说念我司马懿装瘫在床的事儿了……心念电转之下，他竟一时反应不外来，站在院落的屋檐下有些愣住了。这……这时分该如何办啊——关联词，现在还不是当众宣称我方病体康复的最好时机啊！他口里嗫嗫着，说了一些连他我方也不显著是些什么内容的话。

“二令郎的腿竟然我方好了？”翠荷倒是莫得多想什么，一边算作麻利地抢收着那些晾晒的册本，一边不堪烦扰地说说念，“这关联词天大的好音书啊！待会儿翠荷就去把这音书告诉老爷、夫东说念主和众位令郎去……翠荷还要让全孝顺里的东说念主都知说念，我家二令郎确切吉东说念主天相，连风瘫这样的恶症也能不治而愈……”

司马懿一听，只觉心头更是剧震不已，全身犹如化为了一缕青烟般莫名其妙地悬空飘了起来。什么？这藏不住话的小妮子还要把我这事儿到处宣扬……

正在这时，却见张春华提着裙摆气喘如牛地赶到后院。她站在院门那里，顿时把这一幕情形看得清洁白白。她也惊得如木头东说念主一般，呆在那里不知所措。

“哎呀！夫东说念主……这确切天大的喜事儿啊！”翠荷一见，欢天喜地地向她迎了上去，“您看——二令郎的瘫病竟然我方好了……”

张春华瞧着她满面堆笑地越走越近，在愈来愈激烈的惊慌震骇之下，短暂间她脑际杀机一闪，胸腔间一股戾气暴涌上来——她暗暗一咬牙，也不知从那儿爆发出来的气力，猛地扑向前去，伸出右手捂住了翠荷的嘴巴，将她往院坝一角里狠狠一推：“你这蠢婢——你……你乱嚷嚷什么？！”

“砰”的一声，翠荷在地坝上跌滚出去一丈多远，前额一下撞到了院坝一块青石板尖利的棱角上。

一股殷红的鲜血坐窝疾涌而出，染红了她身下大片的雨水……

“夫……夫东说念主……”翠荷在院坝里命在旦夕地呼号着，混身混着血水和泥泞，十分驰魂宕魄，“你……你为什么……”

“翠荷！翠荷！”张春华颤声叫着，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去，紧咬着牙说说念，“我这样作念，亦然情非得已啊！你……你不知说念，二令郎装瘫一事干系要害，连累到司马家高下数百口东说念主的安慰啊！容不得有半点儿闪失！你别怨夫东说念主我心狠，你的父母家东说念主我们一定会好好代你照管的……你就去吧！”

说着，她双目冷光暴射，又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砸在了翠荷的天灵盖上……

瞧着这一幕惨景，司马懿扶着门框不禁体态剧颤，心头波澜滔天：春……春华！春华竟然为了我方而痛下毒手杀了东说念主！何况杀的如故她我方从张家带过来的贴身侍婢！这……这……这是多么的危言耸听啊！刚才我方在阅读《史记》中那篇《吕太后本纪》之时，先贤大儒们对吕太后“置鸩皆悼、残彘戚姬”之恣虐按凶恶的考语关联词绝难一见在目啊！……张春华亦然如吕雉般雕心雁爪的巾帼铁汉吗？

“春华，你……你……”司马懿嗫嗫无语。

“夫君，你还不快进屋里躺下？这里的一切后事让妾身来收拾。”张春华心神已定，转头向呆立在卧室门口的司马懿说说念。

“你这样作念，是不是有些太恣虐了？”司马懿缓缓走进了卧室，他沉郁的声息穿透了层层雨帘一字一板地传来，“这事儿本该有更好的化解之说念。”

“我恣虐？我……我这是应机立断、不留后患！”张春华在雨中将翠荷的尸体缓缓向后院最偏僻的边缘里那一口枯井处拖去。她的声息沉笃有劲地响了起来，“哗哗哗”的雨声涓滴也掩不住，“夫君读了那么多的汗青，岂不比妾身更懂得‘谋成于密，而败于泄’的要诀么？翠荷这婢女的秉性我还不比你更显著？她是最藏不住什么开阔的东说念主……你装病一事如果泄显露去，以曹操‘宁教我负六合东说念主，休教六合东说念主负我’之心性，他岂会放过你？恐怕连父亲大东说念主和年老、三弟他们都会受你这事儿的牵缠……圮绝！圮绝！这个恶东说念主终归是要有东说念主来作念的。”

她的话声在摇风骤雨中渐远渐去，而她死后院阶上的那间卧室里，再也莫得什么话语传出来——司马懿深深地寡言了，他以这种寂寂的寡言接受了她所讲的这一切。

出山！

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八月，袁绍之子袁尚、袁熙带着河北袁氏临了一支残兵，败逃到朔方，与塞外胡虏乌桓单于蹋顿相互串连，组建十万骑卒南下，向追杀到北平郡的曹操发起了临了一次反攻。

曹操亲率三万精兵，以谋士郭嘉为入伍，以猛将张辽为前卫，迎击而出，在辽西白狼山与胡虏联军张开了一场震古铄今的大战。这场大战下来，素有匈奴冒顿单于再世之称的乌桓酋首蹋顿，被曹操辖下的精锐“豺狼骑”斩于马下，十万敌军一战而溃，乌桓各部族纷纭望风而降。袁尚、袁熙抱头鼠窜，却被辽东太守公孙康擒杀，函首送给了曹操。从此，曾经盘踞朔方数十年的袁氏一族及塞外胡虏，被曹操以雷霆手艺一举脱色。黄河以北数沉疆域、数百万兵民尽归曹操的彻底掌捏之中。

而曹操在平定朔方、脱色华夏之后，随机亲笔颁下了一说念钧令，传遍了四宇八荒：“吾举义兵诛暴乱，至今已有近二十年矣！而吾能所征必克、所向无前，岂吾一东说念主之功哉？实乃贤士医师之博采众长帮手也！六合虽尚未悉定，吾誓必当与众贤士医师并辔共定之！六合有德有才者，须明吾之至诚，吾将开阁虚席以迎之！”

这说念钧令在野野高下搅起了层层波澜，果然，六合各州各郡的名士硬汉闻之纷纭治装而起应召而出，犹如过江之鲫，从四面八方奔赴许都投往曹操麾下效能。

在这说念钧令传到温县孝顺里的第六天，身为曹操司空府主簿的司马朗轻车简从暗暗复返了司马府。

是夜，司马懿的卧室里灯烛皆燃，亮同白天。他已屏退了张春华与通盘侍仆，就倚躺在榻床上与年老司马朗密谈了起来。

“二弟，你且瞧一瞧这个……”司马朗从袍袖中取出一方朱漆木匣来，递给了司马懿。

“这是……”司马懿轻轻通达木匣，却见两颗大如鸡蛋的玉球在匣中静静地流转着一片绿莹莹的夺视力华，映得他眉发尽碧。

“曹司空对二弟实在是镂骨铭心、志在必得啊！自从郭嘉君在此次北伐乌桓途中病逝之后，曹司空仿佛对后生俊才的渴求比先前繁荣了许多……”司马朗指着朱漆木匣里那两颗碧玉球，徐徐言说念，“他听闻于阗外乡的凝碧好意思玉可以舒筋活络、诊疗风痹，特地让西域长史府的特使去于阗购了这两颗碧玉球来，馈送二弟你。他还说，倘若你确切一卧不起，他让东说念主抬也要把你抬到许都为他效能。他承诺会让专东说念主、侍妾来供养二弟的日常起居。”

“唉！曹操愈是这般亲贤重才，广纳众士，他胸中所藏的图谋就愈是恢宏雄大，他所追求的得手就愈利害同凡响……”司马懿从木匣中拿出那两颗碧玉球，捏在掌中缓缓地动掸着，玉球碰撞之际传出了一阵阵结实绵密的清韵之音，“只怕袁绍先前在许都朝廷里一直抢占着的阿谁大将军之位，此刻已未必被他曹孟德放在眼里了罢？”

“二弟，你果然是智慧过东说念主！”司马朗听了司马懿这话，不禁霍然一惊，瞪大眼睛看了他半晌，才附耳轻声而说念，“这一次曹司空挟‘平定河北、大获全胜’之赫赫功勋复返许都之后，他有意无意间披显露来的酷好是想乘势而上，支配朝纲。”

“唔……看来，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对这位曹司空改口而称‘曹丞相’了。”司马懿微微闭上了双眼，仍是不紧不慢地玩转着掌中的那一双碧玉球，“现在，也唯一‘丞相’这个位子配得上他曹孟德了。”

“那么，二弟，倘若他此番再来征辟你，你又准备如何回话呢？”司马朗最关注的是这个问题。

司马懿依然闭着双眼，将掌中的那两颗碧玉球转得滚滚作响：“如今六合大势毅力歪斜在他曹氏一族了，这曹孟德亦有雄霸之才足以崛立，小弟此番亦不得不趁势应辟出山了……”

“二弟此次终于决定趁势出山了？”司马朗深想移时，如故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是不是有些太突兀了？”

司马懿手中那缓缓动掸着的碧玉球蓦地一停，悠悠说说念：“可以。小弟久患风痹，陡然一旦而愈，竟能应辟入仕，只怕曹操未免心生怀疑——这也照实有些太过突兀了。小弟听闻曹操身边有一位神医，名叫华佗，是曹操的同郡乡里旧友，曹操靠得住他。年老你便将他重金请来，为小弟渐渐诊治一番，然后小弟这风痹之症便当然会‘渐有起色’，届时就可豁然而愈了。曹操再如何多疑，也不会胡乱怀疑到华佗那一身的无双医术罢？”

“很好。一切就按照二弟的远瞩去办。”司马朗听罢，甚是兴隆方位了点头，“其实，年老在许都里也一直期盼着你能尽快来。这样，年老肩上的千钧重任，就可以找到二弟这个好帮手一同摊派共进了……”

百忍血书

司马府后花圃的一座竹舍之中，司马防正坐在几案旁静静地研习着那一局据说是周公与姜尚对弈的上古残棋。

“笃笃笃”，竹扉被东说念主在外面轻轻敲了几响。

“何东说念主？”司马防拈着棋子的右手在棋盘上空应声一定，转头缓缓向外问说念。

“父亲大东说念主，孩儿前来请安了。”司马懿的声息从竹扉传奇来。

“哦……原本是懿儿哪！”司马防将棋子渐渐放回棋钵之中，整了整衣冠，在席位上敛容危坐，徐徐启齿，“你且进来吧。”

司马懿在外边顶礼跪拜地应了一声，轻轻推开竹扉，举步而入。

“懿儿，你的风痹之疾刚刚康复，似乎如故应当在床静养为佳。”司马防将左手所持的那卷棋谱放在了膝上，右掌缓缓捋着我方的须髯，视力沉沉地正视着司马懿，“如果莫得什么打紧的事儿，你就不必这样拘礼请安了。”

司马懿在他眼前六尺之处停驻，垂手躬身答说念：“父亲大东说念主，我司马家多年来晨昏定省的孝悌之风，岂能因孩儿身有不适便可轻废？孩儿在此向父亲大东说念主请安了。”

司马防听了，只得依他所言，于是神气一肃，体态一直，坐窝危坐如钟，静静受了他这深深一礼。然后，他才启齿发话说念：“圮绝。你且坐下罢——曹司空派特使送来的辟书，懿儿你已收下三日多余了，不知此番懿儿心中有何谋断？”

“这个……想必父亲大东说念主早已为孩儿想出了极为周至的回话之策——孩儿恭听父亲大东说念主昭示。”司马懿坐在侧席急忙欠身而说念。他利害常纯熟我方父亲的这些话语样子的，父亲大东说念主的这类发问并不需要他真的回答什么。这仅仅一种过渡，是为了把他我方胸中所藏的要害想法牵引出来。是以，面临父亲这样的发问，司马懿只需“恭听昭示”。

果然，司马防侃侃然谈了起来：“此番曹司空之征辟，与先前情形大不筹商了：他扫平朔北、基业磐固，俨然以周公自居，他给的这个顺眼，你是再也轻拂不得了！何况，他在征辟你之前就对他的特使明言：‘倘若此子依旧徘徊不应，即刻缚他入许都来见。’……唉，我儿素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六合’之志，如今风光相逼，只恐我儿身不由己矣！”

“可以。孩儿此番照实再无借口回绝曹司空的征辟了。”司马懿敛眉垂目缓缓而言，“何况……如今天时东说念主事交应，孩儿也该应辟出山，赶赴许都为我司马家的宏图大业与年老并肩打拼了。”

“唔……懿儿确切长大了锻真金不怕火了！你这段话讲得真好啊！”司马防听了，双眉一扬，含笑注释了他移时才款款颔首说念，“可以，我司马家的宏图大业，终归是要靠你们手足八东说念主齐心戮力、其利断金啊！”

说着，他站起身来，走到屋角的一座书架旁，从上头取下了一方镌刻着白虎玄豹之邃密纹饰的灿亮银匣来。

“铮”的一响，银匣缓缓开启：一尊晶莹晶莹、青光内蕴的骏马钮四方形玉印赫然显露——玉印上殷王玉印四个篆字雄健大气、上涨灵动，似欲脱印而出跃然目下。

“懿儿，这是我司马家当年裂土称王、开基建侯的信物啊！”司马防将那尊殷王玉印托在掌上，缓缓举在半空，让司马懿仰望端视着，“我司马家子子孙孙乃是殷国王族之后，出生清贵高华，门楣堂皇正大，才学冠绝六合，本是四海之望、社稷之尊——那儿像他们沛郡曹氏本系阉宦之后、家世卑贱，为了遮丑，还要拉上贤相曹参妄称祖宗以作涂饰！”

司马懿端视着那方青光莹然的殷王玉印，胸中滚滚然涌起一股激越滂沱的热流，只觉全身劲气充溢无比，直可俯仰六合、吞吐幅员。

司马防的双眸之中亦渐渐射出一股狂热而灼亮的光辉来：“是以，懿儿哪，你一定要不时铭刻我司马世家世代相承、薪火相传的无上荣耀，在许都城中，你和你年老一定要皆心协力、潜谋秘行、精耕细耘，为我司马世家‘异军突起、先下手为强、独占鳌头’之大业圆满得手而开荒越过！”

“父亲大东说念主的这番昭示，孩儿一定铭刻在胸、矢志不忘。”司马懿体态一低，埋首在席上深深拜伏了下去。

司马防这时才将殷王玉印缓缓放回了几案，凝望着司马懿缓缓讲说念：“临行之前，为父有一些话须得正告于你。你在许都城中纵横捭阖之际，须当视曹孟德为平生第一劲敌，千万不可怠忽相待。古东说念主有云：‘昔之君臣相择重逢于六合混乱之日，君未曾不欲其臣之才，臣未曾不欲其君之明。臣既才矣，而其君尝至于甚忌；君既明矣，而其臣也尝至于甚惮。何也？君非有恶于臣而忌之也，忌其权略之足以贰于我也；臣非有外于君而惮之也，惮其刚忍之足以回绝于我也。此君臣胆寒之情所由生也。’而你与曹孟德之间，岂论你如何恭服敬侍他，也免不了有胆寒之情潜滋暗生——非你不足以致曹孟德之忌，非曹孟德不足以致你之惮，这才是你周旋于许都朝廷，骋志于府署官场的最大封闭啊！对此，你一定要切记勿忘。”

司马懿莫得猜度父亲竟然已将这一切情形看得如斯彻底明晰。俗谚说：“姜如故老的辣。”父亲宦海沉浮这样多年，一眼就觑准了我方畴昔纵横官场的要道之所在。他垂下头去，深深叹说念：“父亲大东说念主教学得是，孩儿一定铭记不忘。”

“那么，你准备如何草率曹孟德畴昔的窥测与胆寒呢？”司马防视力炯炯地盯视着他，“你且讲给为父听一听……”

司马懿见父亲这番话问得十分切直，便也不再虚与回旋，当下直吐襟怀说念：“这个……孩儿定会紧紧苦守《太白阴经》上一段铭言‘古之善用谋者，非信义不立，非阴阳不堪，非奇正不列，非诡谲不战。谋藏于心，事见于迹；心与迹同者败，心与迹异者胜。谋者，诡说念也；能而示之不可，用而示之无用；心谋大，迹示小；心谋取，迹示与；惑其真，疑其诈。湛然若元阴之无相，渊然如沧海之意外。’孩儿依此铭言而遵行之，想那曹孟德纵有盖世铁汉之才、各式钳制之术，亦未必能奈我何……”

司马防听罢，微微点头，忽一蹙眉，又徐徐说说念：“懿儿哪，你袭取经营之术在野廷中与曹操周旋，虽然不失为一条可行之说念。然而，如今曹操坐拥重兵，手捏权力，势压于东说念主，你若单用权术之术未必能与他相敌。万不得已时，你还须得打脱牙齿和血吞，苦守一个‘忍’字诀自立自立……”

“‘忍’字诀？”司马懿听着，不由得微微一怔。

“可以。‘忍’字诀！”司马防正视着他，缓缓方位了点头。然后，他右手一伸，又从那方光亮灿然的银匣之中取出一幅颜料颇旧的糯白绢帛来。

司马懿急忙向那绢帛上看去，只见它上头写满了密密匝匝、层峦叠嶂的“忍”字。那一个个“忍”字殷红谨慎，仿佛是用斑斑鲜血写成。

“这是先祖征西将军司马钧留住来的‘百忍血书’！”司马防的语调忽然变得有些怆然，“他是用我方血的教养来警戒我司马家的子孙，每值喜嗔爱憎、进退屈伸、成败得失之紧要关头，一定要‘忍’字当头、沉毅自持、顺风张帆，万万不可为情所乱啊！”

对于先祖司马钧的故事，司马懿是十分纯熟的。司马钧沉勇善战，于安帝年间官拜征西将军，威望赫赫。那一年他衔命率军征讨西羌逆贼，途中他的副将仲光、杜恢等自高其智，不听从他的改换勾引，贸然蹙迫羌贼，遇伏被困。司马钧一时赌气不肯出师施济，致使杜恢与其部卒尽遭败卒读。自后，司马钧亦被朝廷问罪下狱，怨恨自裁。临终前，他咬破手指给家东说念主留住了这张“百忍血书”，以此警示后东说念主。

见到这张字字殷红扎眼的“百忍血书”，司马懿仿佛从那一个个刚直强盛的“忍”字中读出了先祖司马钧用鲜血凝成的一句句老师与警诫，深深地浩叹一声，伏在席上向父亲司马防磕头窘态。

“旧书有云：‘必有忍，其乃有济。’”司马防双目灼灼，炯炯有神地直视着他心中最钟爱的这个男儿，一字一板地骚然讲说念，“忍者，乃东说念主心至刚至劲之用，以自立卓立而执掌六合者也。忍可以不雅物情之变，忍可以挫奸邪之机，忍可以持刑赏之公，忍可以蓄德威之固。一个‘忍’字，足可令你以六合之至柔而飞驰于六合之至坚！曹孟德纵是权倾六合、威盖四海，又能奈你何？！”

曹操废三公，支配相权

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五月，汉献帝刘协亲笔下诏颁示六合：即日驱除太尉、司徒、司空“三公”之官，另行建筑丞相一职统领朝政，司空曹操转任丞相之职；自今此后，文武臣僚上书奏事，一律先行呈送丞相府制其绘身绘色，然后与尚书台共同审议裁断。

这说念诏书犹如在野廷坦然的湖面上投下了一块巨石，坐窝激起了层层激荡。太尉、司徒、司空“三公”官位之设，本是光武大帝刘秀中兴汉室以来，为肃肃君王之权而实施的“剖析相权”之举，他为了幸免重蹈逆贼王莽权重倾国之覆辙，将丞相之权一分为三：太尉掌兵权，司徒掌礼制，司空掌庶务。而这延续了两百年的均权于三公之政体，如今竟被司空曹操一举毁坏，三权归一，重设丞相，并由我方亲自担任此职，作念到了势压群僚、权倾六合。

虽然朝廷对各方诸侯发布的秘书中都堂金冠冕地宣称“曹司空剪除袁绍、袁术、吕布等逆贼，冗忙功高，勋名赫赫；非任丞相不足以彰其能，非秉国政不足以行其说念”，但是各方诸侯心下都是雪亮的：曹操凭着我方削平袁绍、平定朔方、脱色华夏之功，已在野中扶植了极高泰斗，皇帝现在只可“论功行赏”，以让他支配相权的代价来安抚他连续为汉室效忠了。目前，曹操手捏重权，挟皇帝而称尊，睥睨四海，其赫然声势让盘踞凉州的马腾、蜗守益州的刘璋、冬眠荆州的刘表、据有吴越的孙权等各方诸侯无不望而生惧，个个登高履危——惟恐他收拢我方的什么舛错便横扫过来。

尽管许都外面的东说念主都瞧着曹操“废三公、揽相权”这一举动颇为破格，而本色上身在许都的东说念主士都十分显著，曹操在驱除“三公”之官制时，其实并莫得搞太多的花招。领先，太尉杨彪因足疾告病疗养在家，他的太尉之位就暂时虚悬了出来，由御史中丞郗虑代领着；其次，司徒赵温在本年岁首举荐曹操宗子曹丕，被曹操用一个“趋奉营私、选举伪善”的罪名参了一本，免去了他的司徒之位。一时之间，太尉之位虚悬，司徒之官被逐，曹操这个司空便一枝独大了。于是，他乘势废三公之官制而揽三公之大权于一身，当然就水到渠成了。虽然曹操作念得有些露骨，但是就他一步一步掠取相权的手法来看，许都朝廷里的名士医师们，一时也抓不住他的凭据发难，只可眼睁睁瞧着他身居相位，大权支配了。

然而，曹操在名义上莫得给许都朝廷名士医师们留住袭击我方擅权独断的话柄，但背地里抨击他的坏话却是纷纭而起，说什么的都有。有东说念主说当年董卓那么恣虐专恣，尚且不敢驱除“三公”而支配朝纲，而曹操今天这一步跨得远远胜过了董卓，实在是贪心勃发、志在不轨；有东说念主说献帝在发出“废三公、设丞相”这说念诏书时，事先已被曹操派来的特使华歆催促了不下于五次，简直是迫不足待、令人作呕；还有东说念主说太中医师孔融在野堂上看到这说念诏书时，就地就从鼻孔里冷冷地哼了一声，给了曹操一个当众的难熬……

不管外面的议论如何媚媚好听，如何纷繁复杂，一向独断专行、纵横自如的曹操仍是兴高采烈地在我方的府邸举办了一场广阔的庆贺宴。

庆贺宴是在晚上戌时初刻举行的。丞相府的厅堂之内，灯烛四绕，火树琪花，焰光通后，亮如白天。

在厅堂正中的紫木方榻之上，昂扬危坐着身穿紫袍的曹操。他体态虽不开阔，然而那一副浓眉虎目、方面鹰颔的堂堂仪容和那一片怒斥风浪、势压江山的咄咄气质，于俯仰之际令东说念主简直不敢正视。

在他所坐木榻两侧的长席上，右边按次坐着朝廷来的高官大吏：御史医师郗虑、尚书令荀彧、司隶校尉钟繇、吏部尚书华歆、谏议医师王朗、散骑常侍贾诩、黄门侍郎杨俊等；左边的长席上则按次坐着丞相府内的僚属：智囊荀攸、主簿司马朗、东曹掾毛玠、西曹掾崔琰、军祭酒董昭。而董昭的下首，却坐着两个年龄相仿的后生文人。他俩一个身着光洁锦衫，面容俊秀，睥睨流连之际激越粗犷；另一个则身穿朴旧黑袍，方脸圆额，峻眉深眸，气宇沉笃，仿佛有些矜持地微微垂首而坐，视力只静静地盯着眼前的桌几，很少抬眼起来东睃西望。

朝廷中来的郗虑、贾诩等东说念主对这两个后生文人都感到有些生疏，不禁在他俩身上多打量了几眼。坐在一旁的杨俊似乎看出了他们心底的疑问，含笑着向荀彧投去了深深的一瞥，正欲启齿先容，却见荀彧朝他略一摆手，又转头看了看曹操——杨俊坐窝明白了，便闭上口止住了。

荀彧视力一滑，朝我方下首阿谁空着的席位瞟了一眼，心底里又是暗暗叹了语气。

曹操的视力也缓缓扫视过来，在荀彧下首的阿谁空席位盯了移时，脸上肌肉突地微辞抽搐了几下。

厅堂上的东说念主都知说念，这个空席位是丞相大东说念主有意留给太中医师孔融的。事先，丞相大东说念主叮嘱主簿司马朗专程送帖上门邀请他前来赴宴的。但不知为何，孔融却迟迟未曾到席。

客东说念主们基本上都到皆了。曹操看了一眼厅角的沙漏钟盘，现在依然是戌时中刻了，关联词孔融的阿谁席位依然言反正传。

正在这时，厅门处闪进一个东说念主影来，原本是丞相府副长史辛毗，他是半个时辰前曹操专门派去接请孔融的。然而，厅中诸东说念主往他死后一看，那儿有孔融的身影？

曹操见状，一下便拉长了脸，面色颇有些出丑。厅中叶东说念主坐窝安静了下来，谁都不敢再出声磋商什么了。

瞧着辛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曹操逍遥脸也不吱声，仅仅伸手指了指左侧长席上董昭下首的一个席位，让他坐下来先休息片刻。

辛毗提起席前木几上的陶杯，喝了一口清茶之后，用袍角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才微微喘着气向曹操禀说念：“丞相大东说念主，孔医师他……他今晚有事来不明晰……”

厅中诸东说念主听了，不禁皆皆一惊：这孔融有什么事竟然比插足曹丞相的庆贺宴更要害的？是什么样的事儿能让孔融借故推托不来？

“他有什么事儿？”曹操讶然失声，“——莫非孔医师猝然得了什么急症？如果如斯，本相倒应该到他贵府去探听一下呐！”说着，右掌一按身前的桌几，便欲从紫木方榻上站起身来。

“丞相大东说念主……”辛毗面色微变，游移了一下，有些支吾其词地说说念，“孔医师倒没生什么急症。属下刚才去他贵府，见到孔医师似乎正在理睬陛下派去处他求教义理礼制之学的议郎赵彦呢……”

“哦？原本是陛下派赵议郎向孔医师求教义理礼制之学啊？”曹操闻言一怔，顿时体态一停，渐渐坐回了榻上，面上若有所想，“如故陛下的事儿要紧些呀！既然孔医师正在答复陛下的求教，那么我们就不必再去惊扰他了——饮宴开动罢！”

他一边浅浅地说着，一边暗暗向侍立在大厅一角的扬武中郎将曹洪使了个眼色。曹洪会意，坐窝暗暗退了出去，派东说念主去监视孔融和赵彦他们了。

听得曹操此言，厅堂内简直凝固了的空气顿时为之一松。不少臣僚原本弥留的心计都随机天真了起来，纷纭夸赞丞相能以陛下为重，度量雄壮，实很是东说念主所能及。唯一尚书令荀彧侧突出去看了一下孔融空着的阿谁席位，眸中掠过一抹浅浅的忧色。

南阳卧龙——诸葛亮

曹操一捋颔下须髯，扬声哈哈一笑，忽然启齿说说念：“不瞒诸君大东说念主，本相当天除了宴请诸位同堂共乐除外，还邀请了一位来自荆州的名士——韩嵩韩大东说念主！”

“韩嵩大东说念主？”厅中臣僚们纷纭惊诧。对韩嵩这个名字，他们并不生疏：他是荆州牧刘表辖下最要害的心腹谋士之一，不知为何却短暂来到了许都？何况，看来他一入许都，竟然还没去处朝廷有司报到，便径自来谒见了曹丞相，这事儿可真有些异乎寻常。

看着世东说念主踌躇不已的心计，曹操捋着我方的须髯，哈哈笑说念：“诸君有所不知，韩大东说念主此番进京，除了是代表身为汉室宗室的刘表前来向陛下纳贡除外，还有一些神秘要事须办。是以，本相只得以丞相之尊代表朝廷先行接见了他，对他所条目之事亦给以了临机搞定——但愿诸君不要多心才是。本相的一切一举一动，都是为了朝廷一统六合、脱色四海的万世大业能够功成圆满！”

郗虑一听，急忙转突出来足下一望，向荀彧、钟繇、华歆、王朗、杨俊等东说念主示了暗示。荀彧与他的眼神一接，视力里闪过一点微辞的不悦，不顾他连续连使眼色，兀自坐在席位上一动不动。见到身为宫廷“内相”的荀彧尚且并无举动，其他东说念主当然也不好随着郗虑有所反应。

“令君大东说念主……”郗虑不禁涨红了脸，侧头向荀彧附耳过来，“我们应该对曹丞相如斯操劳国是有所走漏才是……”

把这一切情形都瞧在眼里的曹操略一想量，便轻轻咳嗽了一声，正了正脸色，带着几分软和的语气向荀彧说说念：“呃……令君大东说念主啊！韩嵩到许都来的那天，本相本来是叮嘱他先行到您的尚书台那里去登门报到的，但是那天您正忙着为各州郡拟定供粮缴税的任务分派筹备，本相怕他扰了您的公事，便将他留在丞相府这边临机搞定了。”

听着曹操的这番阐述，荀彧沉滞的面色这才徐徐平缓了过来，犹如春风融冰，现出一片暖意。他体态沿路，郗虑、华歆、钟繇、王朗、贾诩、杨俊等高卿医师们也急忙随着皆皆站起，在他的率领之下皆宣称说念：“丞相贤明贤明、公忠体国、日理万机，我等恭服不已，岂敢妄生他念？”

“如斯甚好！如斯甚好！贫瘠诸君深明大义，本相在此谢过了！”曹操飞快起身深深还了一礼，然后伸手向外一招，骚然叮嘱说念，“有请韩嵩大东说念主登堂！”

他话音刚落，便见堂门外别称随从领着一位形体羸弱、面容清瘦的青袍长辈走了进来。不用说，他即是韩嵩了。

韩嵩在厅堂之上顶礼跪拜地向曹操先行躬身一礼，然后又向坐在他两侧长席之上的名臣医师们抱拳环揖了一圈，神气自如地平身站定，轻而易举之际不失一片凛冽风骨。

“韩大东说念主，请上座！”曹操面带含笑，伸掌拍了拍我方所坐的木榻左端，又用手向他招了一招，“来！到本相身边坐！”

“这……”韩嵩微微踌躇了一下。而坐在曹操右侧的朝廷高官和坐在他左侧的相府僚属们顿时吃了一惊：丞相大东说念主竟和这韩嵩平起平坐，其收揽东说念主心的功夫当确切作念到了极致！

曹操见韩嵩迟迟不肯上来，便又催了一声。

韩嵩定了定脸色，骚然回礼说念：“曹公让座，意在荆州——只怕韩某不敢享此盛誉啊！”

厅中诸东说念主闻言，皆皆又是一惊，心说念：这韩嵩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一眼就看透了曹丞相礼敬于他的宅心，却不知曹丞相又当如何回话？

只见曹操并不起火，反而抚须长笑一声，极为自重地说说念：“韩大东说念主说错了。在本相心目之中，戋戋荆州八郡之地算不了什么。沉幅员、万斗金谷，于我亦然如贫瘠顾惜。而贤士俊才方为百世贫瘠之珍！凭着韩大东说念主深明大义之心、诚挚为国之举、卓尔不群之才，本相愿意用十座城池换取你效忠朝廷！”

此语一出，厅中郗虑、钟繇、毛玠、崔琰等东说念主惊得瞪目结舌，以为我方听错了曹操的话。唯一荀彧双眉微微一扬，深深看了一眼曹操，暗暗颔首唱和。

那左侧长席末尾位置上的黑袍后生本来一直是微低着头恭坐不动，听了曹操这番话，体态似是微微一震，但在刹那间便又收复得端静如山，让东说念主看不出他心中任何波动。

见到厅中诸东说念主的踌躇之情，曹操有些餍足地笑了一笑，说说念：“诸君以为本相是在随口谬赞韩大东说念主么？曹仁，你把韩大东说念主守正不移、献忠朝廷之举讲来给诸君听一听。”

现任厉锋校尉的曹仁从厅门口处迈步跨到厅堂中央，与韩嵩并排而立，双拳一抱，向曹操施过一礼，讲说念：“旬日之前，刘表欲遣韩大东说念主纳贡朝廷，同期揭发于他曰‘如今六合大乱，未知所定，曹公奉皇帝、拥众士、平袁绍、任丞相，韩君此番北上须为本牧察时不雅变。’大东说念主其时回答得大义凛然，说念：‘圣达节，次守贞。夫事君则为君，君臣名分若定，须以死守之。韩某至今策名委身于侯爷麾下，唯侯爷之所命，虽粉身灰骨，死固不辞也。以韩某不雅之，曹公秉政肃明，必济六合。侯爷若能上顺皇帝，下归曹公，必享百世之利，荆州实受其佑，则韩某此番出使纳贡才有意旨；而侯爷若心无定见，便遣韩某赴京出使，皇帝若赐封韩某一资半级，则韩某便从侯爷之部曲变为朝廷之命官矣，日后恐难再为侯爷效命了。韩某于此有言在前，还请侯爷三想而定，不得有负韩某。’此言讲得甚为恳切，刘表游移许久，最终如故派遣了韩大东说念主前来许都纳贡……”

“听一听！你们听一听！”曹操用手指了指韩嵩，慨然而说念，“现在六合尚未底定，四方诸侯割据，挟暗里立者多而忠顺守贞者少。倘若各地诸侯东说念主东说念主都能像韩大东说念主这般深明大义、献忠朝廷，本相又何须身犯矢石，兴师劳民大动战役乎？诸君，对韩大东说念主这样的忠贞守贞之士，你们以为应不应该重重嘉赏以旌其志？”

“应该！应该！”座上诸位高卿大臣纷纭应说念。

曹操颇为中意方位了点头，转脸向荀彧说说念：“荀令君，请您明日早朝时向陛下奏明此事，就说韩嵩韩大东说念主能于众浊之中独守其清、铁骨铮铮、尽忠于国——依本相之见，应当封爵他为侍中之官，同期兼任零陵太守。荀令君对此意下如何？”

荀彧危坐席上，寡言移时，才渐渐应了一声：“可。”

“如今韩大东说念主即是朝廷二品要员了，这侍中之官论秩级堪与刘表的荆州牧并排而立——你回荆州之后，刘表亦不可强你屈礼而事了。”曹操哈哈笑着，又伸手拍了拍我方的木榻左边，“韩大东说念主——不，韩侍中，恭请上座罢！”

却见韩嵩恭然一拜，缓缓说念：“既然朝廷和丞相大东说念主已有意任命韩某为皇帝近臣、内廷要员，可谓恩泽深渥。韩某在君为君，在野为朝，此番复返荆州之后，必定勤苦劝服刘荆州归顺朝廷、盛享福禄，以此呈报朝廷和丞相大东说念主的汲引之恩。”

说罢，他站起身来，仅仅不敢向前与曹操并肩而坐，而是规轨则矩地坐到了黄门侍郎杨俊的下首席位之上。

曹操见韩嵩各式辞谢仅仅不肯上座，知他是对我方的推诚待贤之心有所怀疑，便也不再免强，待堂下追随们于各座间桌几上供皆酒肴之后，方才双手举起眼前的一尊青铜龙纹酒爵，遥遥向座下诸位臣僚隔空敬说念：“本相谨以此酒与诸君共贺当天华夏底定、升平可期！”

两侧长席的朝廷高官与相府僚属们一皆起身碰杯回礼谢说念：“臣等谨贺丞相善事巍巍、大业荣达！”

酒过三巡之后，曹操对韩嵩说说念：“韩君莫怪——本相素有私不废公之习，即是逍遥之余亦不敢忘了国是为重。本相请问：如今荆州之中，与韩君你一般怀有献忠朝廷之心的东说念主士究竟有几许？”

“丞相大东说念主不必如斯得体。依韩某之见，荆州境内的名士医师十之七八皆倾心朝廷、誓无他念。刘荆州身边的相知重臣蔡瑁、蒯越、张允、王粲等东说念主即是其中的铮铮守贞之士。”韩嵩急忙欠身一礼谢过，款款而答，“不外，恕韩某实言相告，剩下的有十之二三的荆州东说念主士遭到丞相大东说念主的夙敌——刘备的吸引，跑到他那一边去了……”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一下，瞧了瞧曹操的脸色，才又连续讲说念，“虽然这批荆州东说念主士的数目未几，但其中亦不乏才识卓异之士，有些难以对付啊！”

“哦？刘备赤子还想在荆州自力餬口与朝廷相抗吗？刘表一向量吝惜狭，还会容他刘备在我方的眼皮下面扶植势力？”曹操听了，冷冷一笑，“韩君，你这话永别常理嘛！他刘备在刘表的各式猜疑之下，哪能为止领受到什么东说念主才呐？”

“丞相大东说念主不可鲁莽啊！刘备领受东说念主才之说念有些名满寰球。他一向是以质为本而以量为末，专门挑选荆州上乘的名士妙手！据韩某所知，而今刘备帐下的智囊诸葛亮，即是他半年之前从南阳郡隆中三顾茅屋恭请出山的。这个诸葛亮年龄虽不悦三十，却实乃六合奇才，经营超凡，东说念主称‘卧龙先生’，号称我荆州第一异士啊！”韩嵩急说念，“刘备赢得此东说念主辅佐，已是如虎添翼，即是刘荆州也不得不将他召到襄阳隔壁的新野县，以便于监控……丞相大东说念主对他们万万不可轻觑啊！”

当听到“诸葛亮”这三个字时，堂上席座之间唯一两个东说念主的心计微微有变：一个是荀彧，他坐窝双眉微蹙，眉宇之间隐有忧色；另一个是那黑袍后生，他那时正欲举匙舀汤，闻得“诸葛亮”这个名字，手臂竟是微微一颤，那只银匙险些失手掉落在了汤钵之中。

“什么诸葛亮？本相从来莫得听过这个名字……哎！不外是一介庸儒乡人圮绝！何足为患？”曹操甚是不屑地一摇头，抱拳向荀彧那边拱了一拱，“韩君，论起这六合的智谋之士，有谁能比得过荀令君吗？荀令君才是靠得住的用兵如神、立于不败之地！不是本相吹法螺，即是那伊尹、姜尚更生，与他比较亦要失神三分！呵呵呵……你们荆州的诸葛亮不外是井底之蛙圮绝！本相也不必详问那诸葛亮的身手，只凭刘备如今虽有诸葛亮为辅却仍是龟缩荆州一隅来看，他们亦成不了什么征象！”

“哦……荀令君乃千古一圣、海内儒宗，六合名士无不丹心景仰。那诸葛亮与您比较当然是可望不可即的了……”韩嵩听得曹操这样说，急忙也转过来向坐在他上首席位的荀彧深深伏身行礼，“就是韩某，远在荆州僻壤，亦对荀令君的高行伟绩弥远心向景仰、敬慕无比啊……”

“曹丞相和韩大东说念主实是过奖了。荀某何德何能岂敢当此谬赞？”荀彧慌忙避席站了起来，恭然回礼说念，“其实诸葛亮这位后生俊士，荀某曾经听到南方来的一些名士医师们谈起过。据闻他志向高远，自称‘经国之能如管仲，用兵神武似乐毅’，迥很是东说念主。曹丞相，以刘玄德之一生铁汉，尚且对他‘三顾茅屋’而屈尊敦请——此东说念主焉可松驰视之？韩大东说念主刚才之警戒，不可不深虑而缠绵之。”

曹操闻得荀彧此言，心下微微一沉，颓落移时，启齿而说念：“荀令君既是这般办法，那便有请韩君多多牵挂，抽空且向本相与荀令君细细先容一下那刘备与诸葛亮现今冬眠荆州的情况罢。——来东说念主哪！连续上酒！起舞！”

韩嵩口里嗫嗫着似乎还要说什么，然而堂下侍女们衣袂飘飘莲步而上，一时歌乐竽奏，编钟鸣动，他的话声很快便被团结在一片豪壮清逸的饱读乐之音中了。

双剑合璧

寰球正在杯盏交错之际，吏部尚书华歆向韩嵩碰杯问说念：“本座听说刘表坐拥荆州八郡，毫无拓取之志，亦无固本立基之谋，却欲以‘西伯姬昌’自诩，以为我方偃兵脩文号称一绝，岂非见笑于人？”

“尚书大东说念主，刘表视力短浅，拓业无方，诚然不足以为上国名士医师所称说念，但他在荆州大兴礼教、重儒好文，亦并非一无可取。”韩嵩现在自高侍中之官的身份，便对刘表指名说念姓起来，“不瞒诸位大东说念主，如今我荆州共有七十二名士、三十六妙手，犹如群星耀夜，粲然可不雅，回绝小觑呀！”

曹操在首座方榻之上听得显著，顿时来了酷好，不禁插话进来说念：“哦？你们荆州那‘七十二名士、三十六妙手’有何过东说念主之处，且给本相讲来一听……”

“韩某不敢自重。”韩嵩从袍袖之中取出一本绢册，顶礼跪请托在掌上，“这是鄙州诸位名士、妙手撰写的一本《治说念集》，恳请丞相大东说念办法教点评一番。”

侍立在他席边的婢女接过那本《治说念集》，向前奉给了曹操。曹操将那绢册拿在手中，翻开来看了几页，微微颔首，正欲启齿发话。却听堂上一个明朗的声息突然响起：“丞相大东说念主，杨某可否恳请您将这本《治说念集》赐予一阅？”

世东说念主循声望去，原本这话声竟是厅堂左侧长席下端那锦衫后生发出的。他也不怕被旁东说念主哄笑为“有失介意”，在席位上坐直了身子，正定睛看着曹操，恭候着他答话。

曹操转头看了他一眼，“哈哈”一笑，叮嘱站在身侧的侍婢将那本《治说念集》给那锦衫后生送了以前。接着，他笑着对在座的各位臣僚说说念：“哎呀！本相忘了给诸君先容了——不外，有些大东说念主应该先前也认得的。这位令郎，乃是杨彪杨太尉的嗣子杨修。杨令郎文想富艳、才华横溢，两个月前就被本相辟为丞相府副主簿了。”

世东说念主一听，甚是惊诧：原本这锦衫后生即是杨彪太尉阿谁久负盛名的令郎杨修！传闻他心想之捷、耳目之敏、文才之妙、常识之深，于当世后生才俊之中鲜有其匹，连孔融医师也称他是“贾谊再世”。

却见杨修微微而笑，揖礼向世东说念主谦谢了一番，行动之间显得行动斯文。他礼毕之后，便坐回席位低下了头，翻开那本《治说念集》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曹操又伸手一指坐在杨修下侧的那一位黑袍后生，连续先容说念：“那位令郎乃是前京兆尹、骑都尉司马防大东说念主的次子，嗯，也就是本相府中司马朗主簿的二弟——司马懿！司马二令郎乃是儒学世家出生，又曾担任过河内郡上计掾，不仅精于庶务，何况深湛典章义理之学，号称文武全才。现在，他正任本相府中的文体掾之职。”

听得曹操这一先容，郗虑、华歆、钟繇等东说念主更是一惊：久闻司马朗有个二弟司马懿志大才广、刚明雄毅，当年任河内郡上计掾时便能以肃贪锄奸为己任，一举排除杜传、袁雄等豪强奸党，实在利害凡之器、栋梁之材！数年之前，曹操就曾三番五次派东说念主前去征辟过他——只因他身犯风痹之疾未能应辟。不意到了本年，曹操竟然如故将他征辟入府，这也足见曹操不达经营誓不休止的收揽东说念主才之说念了。

右侧长席之上，荀彧、杨俊面现笑貌，亲切地向那黑衫后生打过了呼叫。杨俊还转突出来对韩嵩推介说念：“韩大东说念主，这位司马二令郎乃是杨某平生所碰见的诸多后生才俊当中，最为卓异的一个……”

这时，却见司马懿带着一脸汗下的笑貌，谦虚得近乎料理地站起身来，向在座诸位大东说念主环揖了一礼，然后垂眉敛目地坐了下去。

韩嵩一边漠不关心地听着杨俊对司马懿的夸赞，一边用抉剔的视力高下打量了几番司马懿，心底暗暗说念：这小子看起来很有些痴钝，那儿有什么额外之处？不外就像还莫得如何开窍的“书呆子”嘛。

司马懿刚坐下没多久，杨修却站了起来，将《治说念集》还给了席侧的侍婢，让她奉还给了曹操。他双眉一挺，正视着韩嵩，傲然说说念：“杨某先前以为韩大东说念主带来的这本《治说念集》有何趣话卓见，原本不外是满篇平平之词良友！”

“杨令郎何出此言？我荆州诸名士纵是‘卑之无甚高论’，亦容不得你这般轻贬！”韩嵩一听，模样顿时涨得通红。

“不瞒韩大东说念主，你这《治说念集》中的章句，我华夏东说念主士自孩童时便已耳熏目染，实乃教东说念主识字发蒙的流俗之书。”杨修迎着他咄咄逼东说念主的驳诘，绝不撤除，微含笑说念，“杨某虽已年近而立，幼时曾经熟读此书——丞相大东说念主在上，您从这书中浪漫抽出几章来考一考杨某，杨某自信还能背诵得出来。”

“你……你说什么？”韩嵩已是气得连髯毛都快翘起来了，用手隔空指着杨修，竟自巴巴急急说不出话来。

曹操亦然一脸诧异：倘若这本《治说念集》确切书塾中间教东说念主识字发蒙的读物，那他身在华夏如何会从没读过呢？杨修只怕是有些瞎掰了。他略一想忖，便翻开那合集，抽了其中的第三章，让杨修就地背诵。

“士为相知者死，女为悦己者容，马为策己者驰，神为通己者明……”杨修将头一仰，侃侃诵说念，“明君之治，不患东说念主之不己知，惟患己不知东说念主也；不患外不知内，惟患内不知外也；不患下不知上，惟患上不知下也；不患贱不知贵，惟患贵不知贱也……”

“停！”曹操听到这里，右手一扬，又说念，“你且背诵此书第五章来给寰球听一听。”

“东说念主莫不有贤愚，才莫不有奇拙，识莫不有深浅，事莫不有穷竭。善用东说念主者，必尽其贤愚；善用才者，必尽驭其奇拙；负远识者，必预得其深浅；善治事者，先已能判其穷竭。故而，假东说念主之长以补其短，识东说念主之才以发其用，方为用东说念主行政之诀。正所谓六合无粹白之狐，而有纯白之裘者，皆取众白而合一体也……”杨修略一趟忆，毫无拖沓，便又顺溜背诵出来。

在座的郗虑、华歆、王朗等博学鸿儒们听了，个个面现惊容：这些段章句句精妙有味、文华斐然，岂是普通的教东说念主识字发蒙之书可比？但是，又瞧见杨修如斯倒背如流，亦实非熟读此书者不可也。

曹操连考了杨修五六章，杨修都背诵得一字不差。他只得放下《治说念集》，向韩嵩摊开双手笑了一笑，说念：“韩大东说念主，看来杨令郎说的是真的。”

“如何……如何会这样？真的怪了……这些著作都是我们我方三想此后行之后写成的啊……”韩嵩顿时惘然若失，一下降坐在席位之上，喃喃自语着，如何也不肯信服目下所见。

“司马令郎，你讲一讲看。”曹操忽然点了司马懿的名，“你和杨令郎年龄相仿，他在童蒙之时读到的这本书——你也应该读过的，你应该会有些印象罢？”

“这……”司马懿极为恭敬地垂手站起，渐渐答说念，“提及来让诸位大东说念主笑话了，鄙人家教甚严，家父一向只让鄙人攻读《易经》《论语》《孟子》《荀子》等大本大源之图书，从来不许鄙人乱看其他杂书的。”说到这儿，他语音一顿，蓦地抬起眼来平视着对面而坐的韩嵩，徐徐又说念，“不外，刚才鄙人听到杨兄背诵那本书第五章‘东说念主莫不有贤愚……假东说念主之长以补其短，识东说念主之才以发其用……’这一部安分容时，感到其中似乎有些不够缜密精到之处，冒昧地欲以一孔之愚见而恭请诸君大东说念办法教。”

“司马令郎以为这本《治说念集》中的章句尚有不足之处？”曹操饶有兴味地看了看他，“你且指出来给我们看一看。”

“鄙人衔命。窃以为，‘假东说念主之长以补其短，识东说念主之才以发其用’这段申诉委果高超。然而，执柄用东说念主者最需要的乃是具体可行的设施。有了具体可行的切实设施，加入表面之中智力靠得住算得上缜密精到。”司马懿话音不高不低，娓娓说念来，“鄙人曾经总结出识东说念主选才有这样八条不雅察之法：习则不雅其所言，闲则不雅其所好，富则不雅其所养，贵则不雅其所交，贱则不雅其所不为，贫则不雅其所不取，临机则不雅其所决断，逢难则不雅其所执持。这即是鄙人的管窥之见，让丞相和诸位大东说念主笑话了！”

“那儿！那儿！”曹操听了，不禁一掀须髯，十分兴隆地说说念，“河内司马氏果然是书香家世淳厚，名不虚传啊！司马懿，你这‘八不雅’之法，可谓尽得识东说念主选才之精要——崔西曹、毛东曹，你们二位以为如何？”

崔琰、毛玠都是执掌相府表里东说念主事大权的要害官僚，选贤与能恰是他俩的责任所在。听到曹操这样问，崔、毛二东说念主急忙起身答说念：“司马令郎所讲的‘八不雅’之法甚是精当，我等自当铭刻在胸并遵而行之。”

司马懿一听，神气倒是显得很是惊险：“丞相大东说念主、崔大东说念主、毛大东说念主……这番言语，鄙人如何当得起？鄙人愚不可及、弄斧班门，请诸君大东说念主务必谅解才是！”

“唔……你不要这样拘礼。”曹操大手一挥，止住了他，“我这丞相府中议事行政最是开明的，你的点子讲得对，岂论你是多么的年青位卑，该表彰的一定要表彰；你的点子走嘴了，岂论你是多么的资深位高，该品评的一定要品评。你今天讲出的这‘八不雅’之法，是值得建议和扩充的。东曹署、西曹署下去后要拟个条陈发下去执行。”他叮嘱达成之后，又向韩嵩笑说念，“韩大东说念主，您对刚才杨令郎、司马令郎的阐明存何远瞩？”

韩嵩很识相地起身拱手作礼说念：“丞相府内果然是东说念主才济济！单凭杨令郎、司马令郎二东说念主的才想学识，已让韩某甘居东说念主后！我荆州罕见之域，所生之才与华夏风骚名士比较，实乃萤火之与日月争辉，掩耳岛箦乎！”

曹操本来就是想用我方麾下的名士医师，压住韩嵩自荆州挟来的些许桀骜之气，此时见他既已在名义上有所称服，便哈哈一笑，抚须说说念：“韩大东说念主言重了！言重了！……”笑语之际，瞥向杨修、司马懿二东说念主，视力中颇有赞美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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